“不对。”孟留春若有所思,“我听师弟说,方才祠堂发生了一件大事,好像是有谁被……”
归雪间察觉到一丝危险:“……”
这人不会想起来祠堂中才发生了一场退婚,再联系到现在发生的事,要当面戳破这桩已经不存在的婚约吧!
一定要打断他的话。
归雪间还未来得及开口,于怀鹤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
声音很是冰冷:“闭嘴。”
同时,一道法诀向孟留春飞去。
孟留春原地蹦跶了几下,指了指自己的喉咙,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。
方才只是像被掐住了脖子,现在是真的说不出话了。
让人闭嘴的法诀很简单,譬如当了师父的仙长门经常会对聒噪的小徒弟门用。但这类法诀,须得两人修为差距很大时才能奏效。
看来孟留春口中的筑基初期之说是无稽之谈。
孟留春脸都憋红了,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,手舞足蹈的看起来像是在发疯。
归雪间辨认了一下他的口型,大概是说自己是被偷袭了,于怀鹤胜之不武。
他心中松了口气,又不能表现出来,只好转移话题,问:“找到出去的办法了吗?”
于怀鹤的视线穿过茂密的树林,看向山下:“暂时无法。护山大阵集全族之力,强行打开很难。”
语气并不焦急,归雪间蹙眉,总觉得他已经想好了,只是不告诉自己。
孟留春愤怒了,眼前这两人简直不把自己当人,还敢正大光明讨论怎么逃出去。他先是撕了传信符,又拔出剑,是要和于怀鹤拼命的架势。
但没拼成命,传信符很快叫来了周围的人。
这一次没那么好的运气了。
归雪间抬起头,直视着太阳,微微眯眼,那人乘着灵云而来,雾气翻涌间,他隐约看到袍子上的纹路。
是白家的长老。
不过须臾,灵云已至,他停了下来,居高临下地看着地面的几人。
那人鹤发童颜,悬在半空中的样子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,而后开口:“老夫白存海,乃刑戒堂长老,今日白家大乱,你们两个今日在白家闹得鸡犬不灵,我现将你们捉回去,押在牢中,严加惩戒。”
“到时候少不得剥皮抽筋,反正都是修仙之人,这点皮肉苦也死不了。”
白家就是这样,从上至下每个人都高傲至极,自以为超脱凡人之上,连普通的修仙之人都不配与自己相提并论。
归雪间默默地向于怀鹤身边靠了靠,想问对方还有没有火行云箓。
他不懂修仙,不知道炸了人逃跑可不可行。
在白存海的预料之中,既然找到了两只在白家捣乱的老鼠,就该立刻磕头求饶,竟然还要他亲手去抓吗!
他厉声道:“白十七,白家养你到这么大,你就是这么报答白家的?这么重要的日子让白家在众人面前丢尽颜面。简直是忘恩负义,恬不知耻!”
搭在手臂上的拂尘一甩,直指归雪间:“还不滚到我身边来,去向列祖列宗认错!”
又对于怀鹤不屑一顾道:“小畜生,你现在束手就擒,我还能饶你一命。”
归雪间皱了下眉。
眼前这人方才所言,说明他虽为族中长老,但权柄不够,不足以知晓自己的事。
但能当上长老,最起码也要有元婴修为。对于现在的于怀鹤而言,应当很难对付。
……再加上自己这个拖油瓶。
忽然间,归雪间听到一点很轻微的声响。
回过头,循声望去,剑光在眼前一闪。
于怀鹤拔剑了。
他的身形如离弦的箭,以千钧之势向半空跃去,快到归雪间难以看清,雪白的发带绷得极紧,上面挂着的玉坠像一场急雨里的水珠。
猝不及防下,剑锋直至命门,才被拂尘挡住,玄铁的尘柄摇摇欲坠。
白存海咬牙切齿,大概是没料到自己竟被一个小辈近身。
他的手腕一斜,拂尘顶部的八卦钟罩顺势而下,无数根坚韧的细绳紧紧纠缠住了剑身。
归雪间一惊,因为于怀鹤松开了手,放弃了自己的剑。
剑身灌注了灵力,亮如晴雪,锋利无比,不受拂尘的束缚,笔直下落。
于怀鹤反手握住了剑,提身而上,将白存海从灵云上打落。
归雪间从未修仙,也不懂剑法,只觉得于怀鹤的灵力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,对上这位白家长老也丝毫不落下风,反倒是拂尘上的马尾绳在一次又一次的交手中所剩无几。
白存海索性将手中的拂尘一扔,竟是笑了:“自古英雄出少年,老夫竟不知你有这般本事。只是可惜了,少年英雄大多早死。”
归雪间敏锐地察觉到,忽然有什么变了。
他不知道那是什么,但却很熟悉。
扔了武器后,白存海抬起了手,掌心中涌出一团灵力,灵力的颜色逐渐加深,深到不正常的程度,似乎很粘稠,弥漫着一股铁锈的腥气。
是魔气。
哑巴孟留春也是目瞪口呆,吓得不轻,哪知道正道魁首的白家长老竟然在暗地里投靠了魔族。
状况更加不妙。
魔族的手段狠辣,人族修士堕魔,若论杀人,本就比同等修为的修士强上一截,更何况于怀鹤的修为本就不及白存海。
于怀鹤没有退却。
他右手持剑,剑身嗡鸣,不是怯战,而是像遇到强敌时抑制不住的兴奋。
白存海死于于怀鹤的剑下。
收剑归鞘,于怀鹤看着白存海的尸体,转身对归雪间说:“过来。”
归雪间不明所以地走过去,听他说:“找找看。”
于怀鹤才经过一场恶战,呼吸却很平静,对他解释:“他身上应该有通行护山大阵的信物。”
归雪间走了过去,白存海被一剑穿喉,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。
他想了想,问:“你说护山大阵很难找到出口时,就打算用白家的通行护符出去了吗?”
于怀鹤点了点头:“白家压阵的几个长老不会巡山找人,若是别人,一两个并不碍事。”
如果是别的十八岁少年夸下海口,这么不知天高地,可能会惹人嘲笑。
然而现在,“并不碍事”的白家长老正躺在地上,没了呼吸。
所以可以得出一个结论,于怀鹤这么说,只是对自己的实力有较为准确的认知。
护山大阵以同族血脉为本,通行护符上可能有禁制,外人一碰就直接自毁,归雪间是白家人,叫他找最安全。
归雪间蹲了下来,看着白存海的尸体,心情很复杂,他想起从前的事。
那时他还不懂事,曾经尝试过逃跑,不出意外,立刻就被抓了回来。
那些人环绕在他身边,影子被拉得很长,像是囚笼一般困住他。明明他还活着,他们的眼中却没有自己。
一只蜉蝣,一个器皿不值得被人看到。
有人问:“他能长成吗?”
印象中的回答是很模糊不清的:“应该可以。不是已经测试过了,按照书中所记,他的灵府的确可以承受……”
归雪间一边走神,一边认真地在白存海的尸体上寻找护符。
忽然,于怀鹤的声音响起:“你是怕血吗?”
归雪间的手一顿。
他自认为将害怕的情绪克制得很好,于怀鹤的观察力……着实有点吓人了。
于怀鹤的语气掺杂了些许情绪,好像有点无奈,明明杀了白家长老后还很平稳:“怕血还在玉佩上连续滴了一个半时辰?”
归雪间有很多做不到的事,有些可以克服,有些不能。
害怕属于前一类。
“算了。”归雪间眼前一暗,听这个人说,“闭眼,别看了。”
作者有话说:
每天都会被未婚夫的脆弱所震惊(。
第6章 私奔
一般来说,两个人一起干活会更快。
于怀鹤出眼睛,归雪间出双手,两人虽然有十多年的婚约,但今天是第一次见面,实在没什么默契,配合起来动作更慢。
被戳穿时很意外,忍一忍不是不行,但于怀鹤让他不需要忍,归雪间好像是轻松了很多。
但白家的追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到,还是得加快速度。
一番磨磨蹭蹭后,归雪间说:“找到了。”
于怀鹤“嗯”了一声,移开了手。
归雪间低着头,看到白存海的手上有一枚戒指。
是储物戒指,里面会有什么?
一瞬间,归雪间想了很多,他掰开白存海枯瘦的手指,将那枚储物戒指摘了下来。
抬起头,刚想和于怀鹤说话,就见于怀鹤提剑向孟留春走去,剑刃上还残留一丝血迹。
孟留春打着哆嗦。刚刚见于怀鹤杀了一个白家长老,他又出言不逊,杀自己恐怕就像杀鸡。此时脸色一变再变,一时青一时白一时紫,像是个旋转的灯罩,一错眼就是一个颜色。
最后是一脸宁死不屈的决绝。他没料到自己只是简简单单参加个祭典,好心帮主人家找人,围观了一场打斗,还未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,就要命丧于此了。
于怀鹤举起了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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