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又细说了会儿,林秋曼才离去了。
那篓火晶柿子被她顺走,到底还是觉得不好意思,给小雨留了些。
把她们送走后,小雨回来复命,说道:“林小娘子还挺有点意思,毫无门户偏见,跟其他的官家娘子不一样。”
顾明哲:“她确实有趣。”又道,“把这支参送到周娘子那里去,其他的可以留下来。”
小雨不解,“郎君为何不要?”
顾明哲正色道:“这支参是进贡给宫里头的东西,价值千金。她与周娘子结交,便是周娘子的人情,你明白吗?”
小雨似懂非懂。
另一边的林秋曼在马车里又接连吃了两个柿子,莲心制止道:“小娘子莫要再吃了,一下子吃多了不好。”
林秋曼:“好好好,不吃了。”
结果小雨把那支参送到周娘子手里后,她立马给朱家院下帖子宴请,说要请她吃河鲜。
林秋曼贪吃,欣然前往。
这个时节是不易弄到河豚的,周娘子却有法子。
都说河豚鲜掉舌头,林秋曼却有些发憷。
面前的骨瓷盘里盛放着河豚鱼脍,片片洁白,薄如蝉翼,五六种蘸料任意搭配。
除了鱼脍外,还有红烧,清炖,堪称河豚宴。
在她们食用之前有人试过食,谨防中毒。
林秋曼胆子大,试了一片鱼脍,蘸上辛辣酱料入口,肉质弹牙,很有韧劲,跟一般的鱼肉不太一样,细细咀嚼,越嚼越鲜,没有丝毫腥味。
周娘子说道:“我这人就爱这口鲜,拼死也要尝的。”
林秋曼又尝了一口清炖的汤,闷头而来的全是鲜甜得霸道的滋味,她不由得赞道:“这汤好,鲜得要命。”
周娘子得意道:“我这儿还有好东西,松花酿,你尝尝,不醉人的。”
她亲自斟上一杯送过去,林秋曼接过杯盏,小小地抿了一口,甜津津的,入喉舒缓,一点都不刺喉咙,细细回味,还有一股子甘甜。
“你简直是个宝藏,哪儿弄的?”
周娘子:“这可是我的私藏,市面上买不到的。”
林秋曼啧啧两声,“我走的时候也得带一罐回去。”
“好,都放我屋里的,到时候你自个儿拿。”
莲心替她布菜,林秋曼尝了一块鱼皮。
周娘子推荐道:“试试西施乳,这个最好了。”
林秋曼好奇问:“西施乳是什么?”
周娘子:“鱼白。”
林秋曼一瞧,顿时便明白了,雄鱼的精巢,她摆手道:“我还是更爱吃鱼脍。”
周娘子:“你喜欢就好。”
二人唠起了家常,全都是女郎家的话题。
周娘子见多识广,有很多趣闻,林秋曼听得津津有味。
她喜欢与这些人打交道,比如何世安,顾明哲,周娘子,窦七郎,狱卒王大娘……华阳是个例外。
这些人因为身份的原因,没有门户之见,更没有士族之间的礼仪教条,相处起来是极其轻松愉悦的。
林秋曼爱极了他们这群人物,不论是三教九流还是商贾,总能从他们身上找到市井烟火的人情味儿。
稍后周娘子又推荐河豚汤泡饭,林秋曼直接吃了两碗才心满意足。
她原本是打算下午都在这儿消遣的,结果家奴来信,说晚上隔壁院的大佛要来。
林秋曼一拍脑门,如果没有那尊大佛束缚,这日子简直不要太爽。
方才还见她高高兴兴,一下子就变脸了,周娘子试探问:“怎么了?”
林秋曼:“嗐,等会儿我得走了,晚上有客要来。”
周娘子:“那我也不留你了,咱们下回再聚。”
恰在此时,一家奴上前,似有事要报,周氏说道:“你不是要松花酿吗,我让夏禾带你去挑,我这儿应付点事。”
林秋曼高兴道:“那敢情好,我晚上拿去待客。”
周娘子喊道:“夏禾,你领二娘去挑松花酿。”
丫鬟夏禾过来领她去周娘子的闺房,木箱里放得有九罐。
林秋曼瞧见有两只罐子的塞子上印了花瓣,心里头喜欢,便挑了那罐。
主仆去跟周娘子打了声招呼。
周娘子亲自把她们送了出去,这场聚会才算告一段落。
晚上李珣到朱家院蹭饭,近段时日朝中查郭家搞得大家的精神都很紧张,又接近年关了,有点忙,他来蹭饭放松一下。
林秋曼备了他喜爱的清汤锅子,全都是素食餐。
李珣先到隔壁换了身便服才过来的,林秋曼出来接迎,他道:“外头冷,进去。”
林秋曼嘚瑟道:“今儿奴讨了一坛松花酿来,那滋味委实不错,殿下一定要试试。”
李珣居高临下瞥了她一眼,“近些日又到哪儿野去了?”
林秋曼:“接了一场休妻案,很是有趣。”
李珣冷哼,“你这日子过得倒是有滋有味。”
进厢房坐到食案前,吴嬷嬷服侍他进食。
林秋曼好奇问:“殿下怎么尽吃素食,可是有讲究?”
李珣淡淡道:“年关了要宰猪子,吃素积德。”
林秋曼:“……”
她听过林文德提起郭家的事情,怕是又要倒一家了。
吴嬷嬷给他盛汤,李珣问道:“你又接了什么休妻案?”
林秋曼兴致勃勃,“回春堂东家的女儿和宝春斋东家的休妻案。”顿了顿,“回春堂和宝春斋知道吗?”
李珣摇头,“不知。”
林秋曼鄙视道:“孤陋寡闻。”
李珣失笑,看向吴嬷嬷道:“嬷嬷可知?”
吴嬷嬷笑盈盈道:“殿下若还记得昭妃娘娘妆奁里的脂粉,便就知道回春堂的名号了。”
李珣轻轻的“哦”了一声,“原是这个。”
吴嬷嬷:“以前是回春堂一家独大,现在是宝春斋力压一头,二娘说两家的女儿和东家闹到了公堂上,对它们的声誉影响也大。”
林秋曼:“可不是吗,两口子一笔糊涂债。”顿了顿,“嬷嬷既然知道两家,必然也听闻过它们的渊源。”
吴嬷嬷点头,“倒是听说过,好像是宝春斋的东家白手起家,刚开始时备受回春堂那边的打压,后来不知怎么回事,回春堂把自家的独生女嫁给了宝春斋的东家,再后来宝春斋越做越大,势头反而压过了回春堂。”
林秋曼说道:“奴这回接手的休妻案就是宝春斋的许郎君要休回春堂的周娘子,有趣的是周娘子在娘家时一点都不旺娘家,谁知道嫁到宝春斋后一个劲旺夫,生意好得不像话。”
李珣被逗笑了,“你接着吹。”
林秋曼不满道:“殿下还不信?”
李珣敷衍道:“信,你说什么都信。”
林秋曼翻了个小白眼儿。
吴嬷嬷的兴致倒是被勾起,“二人是因何原因闹到公堂上的?”
林秋曼拍大腿道:“嗐,那许郎君是个记仇的,当年被老丈人打压过,报复到人家闺女上了。两人不对付生了嫌隙,许郎君疑周娘子不忠,一口气纳了八房妾室磋磨她。周娘子一怒之下给他戴了帽子,两人各过各的安生了许久,谁知许郎君不知因何原因,忽然状告周娘子私通要休妻。”
李珣挑眉,“你这案子,倒让我想起了华阳和宋致远。当初两人也是闹了矛盾,华阳一怒之下给宋致远戴了绿帽,宋致远忍不下,后来二人和离了。”
林秋曼失笑,“周娘子的案子不一样,谁受得了夫家一口气纳八房妾室呀。”
李珣:“听你这语气还挺欣赏周娘子的。”
林秋曼:“自然是欣赏的,许郎君自个儿纳了八房妾室,难不成还得让周娘子为他守节吗?”
李珣憋了憋,不由得问道:“若你进了府,会不会哪天把你惹恼了也给我戴顶帽子报复我?”
林秋曼愣了愣,不答反问:“那殿下会娶八房妾室吗?”
李珣:“我哪有这精力去应付,光你一个林二娘,我就觉得难搞了。”顿了顿,“你们女郎家的心思实在难猜,我阿娘如此,华阳如此,你亦如此,全都不是省油的灯。”
林秋曼:“……”
李珣:“你的松花酿呢,让我尝尝,说得我像个怨妇似的。”
林秋曼赶忙给他倒上,她自己先试过才给他的。
李珣端起杯盏抿了一口,口感甜丝丝,不刺喉咙,非常温和,且回味甘香,他赞道:“这酒确实是好东西。”
林秋曼得意道:“奴从周娘子那里讨来的,是私藏,市面上买不到的。”
李珣饮了一杯,“再给我满上。”
吴嬷嬷劝道:“郎君可莫要贪杯,明儿还得去政事堂。”
李珣:“我知分寸。”又道,“林二娘能喝,可见是不醉人的。”
林秋曼给他斟满,李珣做了个打发的手势,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。
吴嬷嬷替他布菜,他好奇问道:“周娘子私通是事实,许郎君状告她,你又是怎么赢下来的?”
林秋曼笑眯眯道:“殿下猜猜看。”
李珣不屑道:“还卖起了关子。”
林秋曼:“上回的休夫案,殿下一眼便瞧出了端倪,这回的休妻案,定然也有这个本事,奴很是期待殿下抽丝剥茧。”
李珣指了指她,“你还别考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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