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剪下来的指甲呢?”许锦之问。
“丢进池子里了。”眉儿回道。
许锦之沉默着,似乎在想什么。
“怎么样,许寺卿,你还有别的问题吗?若是没有的话,本宫就要去小厨房学做糕点了。”崔贵妃开口道。
许锦之冷不丁问道:“贵妃娘娘为何如此肯定,薛婕妤是溺亡?”
崔贵妃一愣,“死在水池里,不是溺死,难道还能是吊死?”
“她的脖子上确有勒痕。”许锦之说道。
“荒唐!”崔贵妃柳眉倒竖,“程公公,许寺卿没有证据,却非要往本宫身上泼脏水,这件事你见了陛下,可要好好说道说道。来人,送客!”
说是送客,其实是让人将许锦之连同程元辰,一并赶出清乐殿。
到了殿外,程元辰无奈叹气:“许寺卿,其实您何必与贵妃置气呢?您哄着她,把她哄高兴了,不是能问到更多吗?”
许锦之唇角微勾:“我想要知道的,已经知道了。再问,贵妃娘娘会更恼我的。”
程元辰愣神的功夫,许锦之已经坐上肩舆,准备去张昭仪的住处了。
其实,刚刚在清乐殿,许锦之完全可以同崔贵妃你来我往寒暄几句,然后再将话题悠悠地引往案子。他也知道,若是哄着贵妃,他能得到更多线索。只是,他没时间了。他只能故意激怒贵妃,因为他知道,人一旦恼怒得失控,便会口不择言,而口不择言的话里,往往藏着真相。
他不敢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太子身上,万一太子说服不了圣人。好歹,他能依仗着手上这桩案子的真相,让圣人收回利用李渭崖的心思。
此举很危险,稍有不慎,许锦之会将自己的前程都搭进去。毕竟,圣人令许锦之调查皇家密案,既是对他能力的肯定,也是出于对他的信任。他反倒用案情真相来拿捏圣人,天子岂会不动怒?
如果旁人知晓他的想法,一定认为他疯了。只有许锦之自己知道,士为知己者死,从不是一句空洞的话。
张昭仪住在撷芳殿,一座看似有些老旧,但离皇上寝宫却近的宫殿。
比起崔贵妃的跋扈,张昭仪看似温婉许多。
“程公公已经将你的来意都说明了,本宫与薛婕妤情同姐妹,不愿看她枉死池中,故而你想问什么,本宫都会知无不言。”她的嗓音如同清澈的山泉,涓涓流淌,直入人心。
许锦之看了眼这位昭仪娘娘,五官平平,甚是寡淡。但她声音好听,气质多情,也是有些争宠的资本的。
“多谢昭仪娘娘配合,那臣就有话直说了。”许锦之拱手,随后,他直接问道:“昭仪娘娘可知薛婕妤素日在宫内有什么敌人吗?臣听说,崔贵妃和她不大对付。”
此话一出,张昭仪面色变了又变。
她先是将身旁伺候的宫人都赶去了门外,随后左思右想,才谨慎作答:“据本宫所知,贵妃娘娘和她之间,并无矛盾。至于别的什么敌人,本宫也从未听说过。”
说完,张昭仪便一直捧着茶碗,不停喝茶。
许锦之唇角一勾:“昭仪娘娘才说了一两句话,怎地就这般渴?难道是不想跟臣说话吗?可刚刚娘娘才说过,会知无不言。”
张昭仪差些被呛,好不容易缓过来,才道:“该说的说了,许寺卿希望本宫说什么呢?”
“臣听说,昭仪娘娘原先是同薛婕妤情同姐妹,但后来,昭仪娘娘成了‘贵妃党’后,就同薛婕妤渐行渐远了。这是实情吗?”许锦之问。
“你都是哪里听来的闲话?中宫空悬,宫中妃嫔皆以贵妃娘娘马首是瞻,本宫也不例外。”张昭仪蹙眉道。
许锦之看出张昭仪的紧张和对崔贵妃的畏惧之心,他不着急逼她,而是转移话题:“薛婕妤殁了之前,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,或是有什么不正常的表现?”
“没有,她一切正常。”张昭仪回道。
想也不想,就答得这样快。
许锦之觉得,他今日在张昭仪这里,是问不出什么了。她与崔贵妃不同,那人跋扈,用激将法能激出个子丑卯酉来。而张昭仪,若是铁了心不肯说实话,他无论如何激,都是无用。不过,好在,她并不聪明。不聪明的人,话说多了,就会留下破绽。
“正常吗?为何伺候薛婕妤的宫女说,薛婕妤殁了之前的一个月,一直梦魇,总觉得有人要害自己。薛婕妤连这事也没和娘娘说过?那娘娘和薛婕妤的情谊,也不像她们说的那样真。”许锦之道。
若是崔贵妃,此刻怕是已经怒斥他一声“放肆”,再拂袖而去了。
不过,张昭仪出身低,歌姬又是任人赏玩逗趣的玩意儿,即便抬做了昭仪,她骨子里,也没有世家女的霸气。被人质疑了,第一反应便是辩解。
“怎么会?你这样说,本宫想起来,她确实与本宫说过一嘴。本宫当时问她,是谁要害她,她却支支吾吾不肯说了。”张昭仪道。
细节这样详实,生怕他不信。
“昭仪娘娘,臣刚刚的话,都是胡说的。薛婕妤的宫女,并没有提过薛婕妤梦魇的事。薛婕妤身边伺候的人散漫成性,根本没有守夜的习惯,故而无人知晓。”许锦之紧盯着她,话锋一转:“但娘娘说薛婕妤真梦魇,却在开始时藏着不说,可见外人的话有几分道理,娘娘和薛婕妤之间的情谊,怕早不似当初了。”
张昭仪顿时脸色惨白,手中茶盏失了稳,猝不及防地自指尖滑落。只见那茶盏在地上摔得粉碎,茶水四散,犹如她此刻惊魂未定的心绪。
第八十五章 贵女(七)
出了撷芳殿,程元辰朝许锦之拱手道:“怪不得圣人愿将此事托与许寺卿,今日奴婢在旁瞧了又瞧,许寺卿查案的能力果真名不虚传。”
许锦之只是摆摆手,淡笑不语。
逼问崔贵妃,他让自己忍着点。设计套张昭仪的话,就是名不虚传。
许锦之望了一眼皇城四四方方的天,问程元辰:“程公公,在宫里的日子,一定很难熬吧?”
程元辰不知他何意,想了想,谨慎答道:“若是说主子,锦衣玉食,只要自己内心放平了,便没什么好不好过一说。若是说奴婢,在宫里讨生活,不犯错,便饿不死,也比外头百姓的日子好过多了。”
“程公公到了如今的位置上,是否只能看到天灾,看不到人祸了?到底是这些腌渍事儿,到不了公公跟前,还是公公觉得人祸是寻常呢?”许锦之又问道。
程元辰见识过他从别人口中套话的能耐,故而没有再应他,而是转移话题:“天色不早,奴婢送许寺卿出宫吧。”
“程公公,圣人一共有多少妃嫔?”许锦之忽而问。
程元辰想了想:“一共六十七位,略掉已经故去的,是四十一人。”
“今天咱们才见了两位,明日我还得来,劳烦公公替我安排,最好是都安排在一处宫殿里,问话时在单独的屋子里就好。”许锦之道。
许锦之不咸不淡的一句话,震得程元辰瞪圆了眼。
将所有妃嫔聚到一座宫殿里,接受他一个外臣的问话,这位大理寺卿可真敢想。但许锦之的表情不像是玩笑,圣人又准了他在皇城内畅通无阻,还吩咐自己为他解决所有难题。于是,程元辰就算再觉得为难,也无法拒绝。
翌日。
许锦之上衙,遇见李渭崖。
对方形容憔悴,看来是为了母亲的事,和陛下给出的选择,操碎了心。
“掖庭狱,我守了一夜,也没发现什么。”李渭崖向他禀道。
这本在许锦之意料之中,他令人去看守,自然有人投鼠忌器。如果没人看守,那些宫人的性命便岌岌可危。
“继续守着,你在一日,那些人就安全一日。”许锦之拍拍他的肩,随后,又贴近他耳边,低声道:“别太着急,你的事,一直在我心上。”
李渭崖一愣,心中涌起的感动如同潮水般汹涌,但他不习惯对许锦之表露什么,故而最后只是抱拳,一句“我知道了”,盖过千言万语。
许锦之转身,忽而发觉今日的大理寺,不同以往。他刚接替裴游之时,众人十分艳羡,每日不是围着他溜须拍马,就是假意忙公务,所做一切,都是为了讨好他这位新任大理寺卿。但今日,似乎人人都忙得脚不沾地,不是装出来的。
“今日,是发生什么事了吗?”许锦之奇道。
“圣人新指的陆少卿到任,你不知道?”李渭崖微微诧异,“听说刚出了个案子,宫中崔贵妃奶娘的儿子,在青楼同人争风吃醋,把人打死了。但这厮嚣张得很,说是崔贵妃一定会救他。这不,案子立马出现好几个嫌疑人来投案自首。陆少卿和大理寺其他人,都在忙这个案子呢。”
许锦之自然听过这位陆少卿的名号,据说是周边县衙调来的,算是能干的。不过,他确实不知对方这么快就上任了。
刚巧,程元辰那里还没来信儿,许锦之听到“崔贵妃奶娘儿子”,便忽而起了心思。
“陆少卿不来见我,那我们就去见他吧。”许锦之说完,往从前自己办事的屋子走去。
“啊?”李渭崖有些摸不着头脑,但还是跟了上去。
更巧的是,陆少卿此刻将奶娘儿子带回了屋子,正在进行审问。
门口的守卫见是许锦之,也不敢拦,径直放入内。
门一推开,光线如同决堤的洪流,瞬间涌入屋内,直刺得众人眼目微眯,纷纷抬手遮挡。
着红色官袍的中年男子居于主座,张屏和一名面生的抱刀侍卫居于左右。原本背对许锦之站着,此刻回头来瞧的年轻男子,将所有华贵之物都堆砌在身上,看着很不协调,这大约便是崔贵妃的奶兄。
“下官见过许寺卿。”陆少卿起身朝许锦之行礼,随后解释道:“下官提前到任,得知许寺卿在宫中为圣人办事,故而没有去打搅,实在失礼,还请许寺卿恕罪。”
许锦之摆摆手:“无妨,今日得空,听说你在审的案子,波及到宫中贵人,故而来瞧瞧。你审你的,我与李司狱在旁听着。”
陆少卿要将主座让出,许锦之却已经在一旁的空座上坐下来,陆少卿见况,也便大大方方坐回位置上。
看起来,这位陆少卿倒不是目无上级的傲慢之人,而是个进退有度的实干官员。
许锦之看向崔贵妃的奶兄,此人印堂凹陷,眼睛浑浊,面相极差。偏他自己不觉得,还用挑衅的目光看着许锦之。
“黎郜,人证、物证俱在,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?”陆少卿开口道。
黎郜似笑非笑道:“哪里来的人证?青楼的人,不都说自己看错了吗?还有,来投案自首的人那样多,你不去审他们,倒抓我来。你这样胡乱判案,仗着一点官威就欺负我们老百姓的人,我非要进宫告诉贵妃娘娘,求她给我们老百姓做主。”
“青楼的人为何翻供,你心中有数。再说那些前来投案的人,本官也一一审过,他们的供词,漏洞百出,根本立不住脚。”陆少卿说道。
黎郜猖狂地笑了两声:“我说陆少卿,你破案不过为了升官发财,现在我给你找来凶手了,你随便挑一个处置了就是。这么较真,不怕刚得的官儿,被圣人撤了?”
陆少卿肉眼可见地恼怒起来,正欲开口说什么,却被许锦之抬手打断。
“黎郜,你这样的身份,如何能进宫?不过是依仗着贵妃娘娘喝过你母亲的奶,哄骗一些刚来长安、站不住脚的小官罢了。是谁替你摆平了这桩事,只需在近一年里调来长安又无世家背景的小官里找一找,便能找到。我若扭着这个小官儿去圣人跟前,你猜他会不会为了保命,供出你来?”
黎郜神情一愣,反应过来后,虽是眼底露出恐惧,但嘴上仍不肯求饶: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!”
“哦?”许锦之饶有兴致地看向他,“那我便将话再说得明白些,你进不了宫,你母亲如今也不太容易进宫。如今太子殿下监国,太子与贵妃娘娘之间不睦已久,你也该有所耳闻。先不说贵妃如何知晓此事,就算知道了,又如何毫不遮掩地替你摆平呢?难道不怕落人把柄?故而,你定是哄了人帮你,但你承诺给别人的好处,贵妃娘娘一定不知晓。等那人知道被你欺骗后,定不可能帮你隐瞒什么。”
众人恍然大悟,望向许锦之的目光,满是钦佩。
黎郜想到什么,忽然哈哈大笑:“不愧是许寺卿,果然脑子好使,不过,你也只猜对一半。贵妃娘娘她,若是知道此事,一定会豁出一切来帮我。”
许锦之勾起唇角,“我刚在宫中见过贵妃娘娘,她如今日子好过得很,宫中无中宫,她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。她亲口对我说,看着过去的人匍匐在自己脚下的滋味妙不可言。你在如今的她眼中,不过是条狗。她会为了一条狗,去落人话柄。我可不信。”
黎郜瞬间被激怒:“你懂个屁!她以前就是个没人管的庶女,脏兮兮的,性子还有问题,天天虐鸡虐狗,要不是我阿娘可怜她,替她兜着,她早被赶出崔府了,哪里还有如今的好日子过。”
这下轮到许锦之怔住了。
他好奇为什么黎郜这么确信,崔贵妃会救他,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为常人所知的秘密。于是,许锦之用了激将法。
激将法起了作用,不过,黎郜说的话,倒是让许锦之有些意想不到。
“虐鸡虐狗?”
黎郜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,瞬间的惊慌失措之后,矢口否认:“没有啊,我意思是,我阿娘对她有大恩,她不可能不帮的,不然会被别人说。”
许锦之还在想他刚刚说的话,再联想到宫中崔贵妃和张昭仪的反应,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可怕的猜想。
思及此,许锦之再也坐不住了。
他起身向陆少卿告辞,随后径直往外走,李渭崖知道他一定是又想到什么案子的关窍,于是跟了上去。
“你这来了又去的,也就我能理解你,陆少卿指不定内心在想,这人这么喜欢多管闲事,又不管到底。”李渭崖追上他,调侃道。
“他怎么想不重要,我是幸亏管了这档子闲事,不然线索从何而来?”许锦之勾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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