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上晌,陆渊于含元殿内,接受文武百官、番邦和各国使臣的朝拜贺。
傍晚,宗室在宣和殿赴宴。
沈沅槿月余未曾见过沈蕴姝和陆绥,若是这回再不来,难免让她起疑;何况陈王夫妇那处,她亦要瞒过这段时日,暂且以临淄郡王妃的身份随陈王夫妇和陆昀一道进宫。
旁人眼里,她与陆昀还是夫妻,自然是要在同一张桌案前的。
沈沅槿在陆渊的示意下,先去见过沈蕴姝,待陪她寒暄两句后,仍与陆昀坐在一处。
席上歌舞不停,觥筹交错,美酒珍馐应有尽有;无人注意到,陆镇执一高足金杯,目光约过数名身姿婀娜的舞姬,毫不避讳地落在“临淄郡王妃”的玉面上,眼里爱.欲如火。
第38章 青天白日的,殿下是疯了么
殿中燃着数盏仙鹤、莲花样式的灯轮, 映出的橙色烛光将整间大殿照得亮如白昼。
檀木条案上置了绿釉龙柄博山炉,内焚名贵的水沉香,升腾而起的缕缕青烟散发出宜人的清香, 沁人心脾。
沈沅槿正襟而坐,轻嗅芬芳,身与心皆沉浸在舞姬的曼妙舞姿和琴声悠扬的曲调中;彼时,她的手上正执一盏清茶送到唇边徐徐饮着。
今夜, 沈沅槿从踏入殿中至今,除了向陆镇施礼外,便没再看过他一眼, 自然不知他这会子是用何种眼神在看她。
一袭圆领绯袍的陆昀取来一颗橘子耐心剥好, 将其递给身侧的女郎。
沈沅槿见状, 忙搁下手里的青瓷茶盏,习惯性地同陆镇道了声谢,这才伸手接过。
她才掰开橘子吃了两瓣, 便有宫娥手执银壶进来添茶,挨个询问可要续上杯中茶水。
杯中茶水已然见底,沈沅槿便将那只茶碗往前挪了挪, 宫娥续上茶,便往别处去了。
那橘子乃是淮南道近日刚进贡上来的,香甜多汁, 沈沅槿连着吃完一整颗,嘴里甜得有些发腻,端起茶碗便要饮下,然而碗沿未至嘴边, 耳里听见陆昀轻声提醒她的声音:“仔细烫。”
沈沅槿闻言,便没有莽撞地去饮那茶汤, 朝陆昀微微一笑后,眉眼低垂,将那碗盏凑到唇边,努嘴耐心吹了会儿,估摸水温差不多了,这才慢慢抿上一小口,咽下肚腹。
陆昀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沈沅槿,温声问道:“还烫吗?”
沈沅槿笑着摇头,声线柔和:“不烫了。”
对面的上座处,陆镇将沈沅槿和陆昀的这番微末举动看得一清二楚,握着金杯的手指便不自觉地收拢,指尖随那力道紧绷发白。
陆镇着实有些看不过眼,当下不想再忍,起身给殿门处侍立的宫娥递个眼色,自行推了门大步离了此间。
青衣宫娥信步走向沈沅槿所处的位置借着替人斟酒的功夫,欲要给她传话。
正这时,忽有一小黄门自偏门处小跑着过来,竟是直奔临淄郡王而去。
那小黄门原是陆昀指给辞楹和另一引路宫娥提灯的,三人离开大殿前,沈沅槿曾刻意记过他们的样子,这会子只见他一个人回来,不免悬心,焦急地询问他发生了何事。
小黄门疾行一路,大口喘着粗气,站定后方渐渐放平呼吸,恭敬答话:“禀郡王,郡王妃,雪天路滑,郡王妃身边随行的婢女在回来的途中不慎跌了一跤,想是跌得重,有些伤着筋骨,宫人已扶人在偏殿内卧下了。”
辞楹是陪着沈沅槿在汴州长大的,进京后贴身服侍的也只她一个,感情自然不一般。陆昀清楚辞楹在她心里的分量,焉能不着急,忙又问:“可命人去请医监了?”
小黄门便道:“绿翡扶人去偏殿时,可巧在廊下碰见太子殿下出来透气,殿下宅心仁厚,问过情况后,令身边随行的内侍往太医署去请女医了。”
陆昀听到“太子殿下”四字,不由面色一沉,又听小黄门说此人宅心仁厚,顿时便觉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。
一个趁人之危强占侄媳的烂人,竟被称为宅心仁厚!陆昀胸中憋闷,偏生这里人多眼杂,发作不得,只能生生压下那些负面的情绪,以沈沅槿为重,请那黄门在前带路。
偏殿外,陆镇立在檐下吹风,见沈沅槿一行人火急火燎地往这边过来,心尖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层叠的涟漪,似在期待着今日的沈沅槿会否对他说些什么。
庭中的积雪还未化尽,透出些许白光,凛冽的晚风拂动陆镇墨色的衣摆,檐间处的铜铃和灯笼亦随风荡漾,铃声沉沉,灯火摇曳。
为首的黄门瞧见陆镇,于不远不近处站住身子,而后双膝跪地行跪拜礼,掐着细尖的嗓音毕恭毕敬道:“奴叩见太子殿下。”
话音落地,沈沅槿和陆昀也在这时候停住脚步,对着陆镇屈膝行礼,语气疏离:“见过太子殿下,殿下金安。”
陆镇喜怒不辩地让他二人起身,幽深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沈沅槿的身上,全然视她身侧的陆昀如无物。
“郡王妃的贴身婢女此刻就在里面。”
贵人们说话,那小黄门不敢妄自开口插嘴,亦不敢仔细去听他们说了什么,只默默低垂着头,而后轻声退到一旁,以免挡到人。
灯火晦暗,那人的半张脸隐在阴影里,沈沅槿抬眸看向他,面色沉静地道:“臣妇听黄门说,是殿下派身边内侍去请了女医,殿下的恩德,臣妇感激不尽。”
她太从容不迫了,从容到不带一丝情感,仿若一个照着戏本子念戏词的假人。
陆镇自觉他的好心换不来她的丁点在意,不免窝火,恰在这时,眼尾的余光瞥见一袭素袍、发束玉冠的陆昀,气就更不打一处来。
陆昀那厢除了那身皮肉比他白净些,究竟还有何处能越过他去?凭陆昀那窄肩瘦腰,又能抱得住她多少时候?床笫间,陆昀可能如他那般,让她缕缕卸身轻灿,如临云端?
思及此,陆镇不屑地轻笑一声,接着两个箭步来到沈沅槿身前,与她仅仅隔了一尺不到的距离,右手抚着蹀躞带上的绿松石,意味深长地道:“郡王妃口中所述的感激不尽,就只是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再无旁的了?”
他在说这番话时,眸子里分明带着几分难掩的情.欲和轻佻。
陆昀的心火因他的这句话越烧越旺,极力克制着胸中怒火不让自己发疯,握住沈沅槿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后扯,正正护在她的身前,“殿下若不嫌某浅薄,某改日自当携谢礼亲往东宫拜谢殿下。”
沈沅槿亦因陆镇这番出格的话语稍稍变了脸色。
陆镇观她黛眉紧蹙,怕真得惹恼了她,下回出宫去弄她的时候她又推三阻四的,当下不得不收起作弄之心,“孤还不缺那点黄白之物,原是小事一桩,皇侄无需放在心上,进宫拜谢就不必了。”
陆镇话音方落,内侍便已领着手提药箱的徐女医赶了过来。
“里面的女郎是临淄郡王妃的贴身侍婢,务必尽心医治。”陆镇交代徐女医一句,眸色幽深地凝了沈沅槿一眼,旋即转身离去。
徐女医颔首道声是,很快便有黄门上前轻轻推开门,请人进殿。
殿内,绿翡总算将人盼来,朝人施过礼后,忙不迭请徐女医进前去替辞楹诊治。
徐女医先让陆昀回避,待陆昀退到屏风后,方解下辞楹受伤的那只脚的鞋袜,一面细心查看,一面询问疼痛的症状。
不多时,徐女医确认完病情,吩咐黄门去搬张高些的椅子来,将辞楹脚踝肿起的右腿搁在扶手上,而后打开药箱取出纱布。
沈沅槿眼见辞楹脚踝处肿得老高,红通通的一片,必定疼得厉害,心中又是着急又是怜惜,急忙启唇询问:“可有大碍?”
徐女医摇摇头,“并无大碍,包扎后静卧修养,再抹些活血化瘀的药膏,消肿后再养上两三日即可痊愈。”说话间,指腹捻着纱布轻轻抚上辞楹脚踝的肿胀处,悉心嘱咐道:“妾身要开始包扎了,女郎忍着些痛。”
辞楹点头应下,攥紧衣袖,偏头阖目。
忽而,一只温软的手凑过来,打开辞楹的手指,交握上去。十分熟悉的触感,是娘子的手;从前在沈府和梁王府时,她们时常睡在一个被窝里,闲聊到困意上涌,各自睡去。
辞楹收到沈沅槿的鼓励和关爱,睁眼望向她,“有娘子在身边,我不怕的。”
沈沅槿轻拍辞楹的手背,眸色深深,语调柔和而坚定,“我信你。”
常言道长痛不如短痛。徐女医趁她们说话的档口,添了力道一气呵成地将纱布缠绕在她的脚踝上,完成包扎。
“包扎不宜过久,明日晨起后千万记得解开,再往肿痛处涂上两三日药,自可大好。”
沈沅槿颔了颔首,出奇的和蔼,“有劳女医耐心诊治,我记下了。”
“此乃妾身的职责所在,郡王妃言重了。”徐女医话毕,自药箱中取出一个小药瓶递过来。
沈沅槿忙双手接过,再次与人道谢,亲自送她出了二门后,这才折返回来陪着辞楹休息到宴会将要结束之时,亲往沈蕴姝跟前求了一台步撵来。
辞楹跟随沈沅槿多日卡年,沈蕴姝问过情况,亦是满眼心疼,当即应允。
宗室陆陆续续地离开宣和殿,辞楹由宫人搀扶着上撵时,殿中已不见什么人了。
黄门抬着步撵行至宫门处,沈沅槿和辞楹改乘陆昀的马车归家。
车厢内,陆昀面露担忧道:“辞楹行动不便,沅娘一个人如何顾得过来,不若去我的别院里修养两日。”
沈沅槿岂不知仅凭一己之力难以照料好辞楹,去他的别院住上两日固然好,怎奈陆镇那厢实在难缠,若是这两日寻不见她,查探出她在陆昀的别院里住着,还不定会发什么疯呢。
思来想去,还是回到她和辞楹在常乐坊压力的家更为妥当一些。
“二郎的好意我心领了,只是你我不再是夫妻,委实不好住在一处。何况不过两三日,我和辞楹能熬过去的。”沈沅槿出言婉拒他的提议和好心。
陆昀见沈沅槿不肯答应,少不得退而求;其次,满眼期待地询问她道:“沅娘不愿与我同住也无妨,不若我让引泉挑两个稳妥的婢女,明日清晨送来帮你一起照料辞楹几日可好?”
“如此也好。”沈沅槿终于松口,心里合计着,待辞楹腿伤大好,她再另外付给那两个女郎一些铜钱作为报酬便是了。
陆昀征得她的同意,方才安下心来。
不多时,马车拐弯驶入常乐坊,拐进第三条巷子里,又行片刻,于一座宅院前停下。
沈沅槿先行下车,自腰间荷包内取出钥匙,开了锁,同陆昀一齐扶辞楹进到屋里。
“二郎今夜劳动了。”沈沅槿由衷感谢他。
陆昀依依不舍地呆立在床前,看她取来高些的软垫垫高辞楹受伤的那条腿,徐徐张口:“你我之间,何须这般客气。”
话音落下,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稍许的微妙。辞楹作为第三人,忽然觉得她不该在这里,默默盯着头顶上方的床帐看,不发一言。
短短数息后,沈沅槿大抵也察觉到了,清了清嗓子故作姿态地看一眼窗子的方位,“天色不早了,二郎快些回去洗漱安歇罢。”
“沅娘说的是。”未免气氛更加沉闷,陆昀干笑两声,“夜已深了,我是该回去了。”
“外头黑,我去送送你。”沈沅槿执起烛台,坚持将陆昀送到院门外,亲眼看他上车后,车夫扬鞭催马前行,消失在夜色中,方她关了院门,插上门闩,去厨房里烧些洗漱用的热水。
沈沅槿打了热水端进来,就听吱呀一声,门被合上,辞楹循声看她,欲言又止。
是夜,沈沅槿替辞楹擦了脸和手,洗漱过后,上床来睡。
大抵是觉出身侧女郎心情欠佳,辞楹特意提起在汴州时的趣事,欲要听见令她开怀一些。
沈沅槿一一记起,心情变得愉悦了些,与她漫聊许久,渐渐地困意上涌,阖目睡去。
翌日睡到辰时起身,披了衣物去后院的更衣室解手。途经厨房,登时睁圆惺忪睡眼。
厨房里不知何时来了主动个两个婢女正在起锅烧水,似在准备膳;姜川正在灶边劈柴,眼尾余光瞥见她,停下手上动作,”浅笑着唤了无声,一声“沈娘子”,又叫那两个婢女过来行礼。
沈沅槿拧眉看向姜川,低声质问他:“你是如何进来的?”
姜川斜眼看那边的灰墙,神情稍显窘迫:“奴没有殿下那样的身手,是踩着马背从那边翻墙进来开得门。”
他们主仆二人私闯她的宅院如入无人之境,简直欺人太甚!
沈沅槿心中愤懑,当即撂下脸来,冷声呵道:“出去,这里还不劳姜郎君费心。”
姜川面对她口中不甚客气的逐客令,并未显露出半分不悦的情绪,反而是厚着脸皮笑了笑,从容不迫地将自己给摘了个干净:“谴这两婢来此伺候是殿下的意思,奴亦不敢擅作主张,将人撤走。殿下今晨往外祖府上去了,约莫午后便会来寻娘子;娘子若实在不想留下她们,需得亲口同殿下说明了才是,莫要为难奴。”
陆镇是金口玉言的东宫太子,他的命令,姜川和那两个女郎自然无法抗拒。沈沅槿冷静下来后想明白这一点,没再同姜川多费唇舌,转身望后院的更衣室去了。
沈沅槿用水净过手,原路折返回来。
厨房里飘出诱人的香味,沈沅槿闻得出来,那是用肉现煮出来的鲜汤。
姜川用大木勺子将锅中食物舀起装进碗里,盛了两碗后放至托盘上,两手端了送去房里, “馄饨是她二人现包的,沈娘子尝尝可还合胃口。”
屋里设有红木方桌,姜川嘴里说着话,将托盘置于其上。
既是那两个女郎辛苦做出来的吃食,怎好浪费,沈沅槿捧来一碗放在小几上,往罗汉床上坐了,“两位女郎可用过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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